鋼廠仍在,卻不再生產一噸鋼鐵。有著60年輝煌歷史的山鋼集團濟鋼集團有限公司(下稱“濟鋼”),2017年7月實施“關停主業(yè)、轉型發(fā)展”戰(zhàn)略,成為我國首家全面關停鋼鐵主業(yè)的千萬噸級城市鋼企。不到兩年時間里,濟鋼資產處置臨近尾聲,2萬余名職工分流安置基本完成,創(chuàng)下國內同行業(yè)關停規(guī)模最大、安置人數最多、安置期最短的紀錄。
鋼鐵主業(yè)沒了,濟鋼怎么辦?在各級政府支持下,“無鋼”的濟鋼通過盤活人力、資產、技術等自身優(yōu)勢資源,產值快速回升,綠色轉型成效明顯,職工“吃飯”有了保證,產業(yè)接續(xù)逐步走上正軌。當下,濟鋼正瞄準新動能加速布局新產業(yè),“新濟鋼”將更加高端、更加綠色、更具特色、更有活力。
痛!鋼鐵主業(yè)全線關停
“我宣布,濟鋼3200高爐現在停爐!”2017年6月29日,隨著時任濟鋼煉鐵廠廠長李丙來一聲指令,濟鋼3200高爐1號和3號出鐵口順利出完最后一爐鐵水,濟鋼鋼鐵產線停產工作拉開帷幕。
始建于1958年的濟鋼,是新中國第一批地方骨干鋼鐵企業(yè)、濟南市工業(yè)支柱企業(yè)。巔峰時期,濟鋼的鋼鐵產能超過1200萬噸,位居中國十大鋼企行列。風云一甲子,濟鋼產鋼過億噸,貢獻利稅350多億元,養(yǎng)活了無數濟南家庭。
但在國家推動鋼鐵產業(yè)“去產能,調結構”和濟南著力治理大氣污染的背景下,濟鋼走到了十字路口。“濟鋼地處泉城濟南,與沿海鋼企相比,物流成本高,效益相對低,環(huán)保壓力大。”濟鋼董事長薄濤說,在國家推動鋼鐵去產能、調結構和濟南著力治理大氣污染的背景下,濟鋼同樣需要做出大貢獻。
2016年底,濟鋼“關停主業(yè),轉型發(fā)展”的戰(zhàn)略方案獲得山東省政府正式批準。方案要求2017年底之前,濟鋼的鋼鐵產線安全停產;停產3個月內,基本完成職工分流安置工作。山東省政府成立工作組,有針對性地提出“安全停產、職工安置、項目落地、轉型發(fā)展”四大戰(zhàn)役。
千萬噸級鋼鐵企業(yè)整體關停主業(yè),國內還沒有先例。“從最壞處著眼,從最難處著手,做最充分的準備。”濟鋼總經理苗剛介紹,濟鋼建立了“全流程確認、全方位互保”工作機制,統(tǒng)籌謀劃,做到方案無缺陷、風險有預案、責任有界定、領導有抓手,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,穩(wěn)中求進。濟鋼還就停產過程做了22次桌面演練,從源頭梳理風險點。
在“要求高于平時、紀律嚴于平時、處分重于平時、問責快于平時”的責任標準下,2017年7月8日,濟鋼鋼鐵產線正式關停。薄濤說,停產過程整體平穩(wěn),有驚無險,未對周邊環(huán)境造成影響。
“像做夢一樣。這么大的鋼廠,說關就關了。”李丙來說,包括3200高爐在內的許多裝備,只用了幾年時間,與設計壽命相比還是新的。親手將自己建設起來的設備停掉、拆掉,怎能不讓人心痛?
2017年7月濟鋼關停鋼鐵主業(yè),當年10月鋼鐵價格就走出了低谷,許多虧損企業(yè)大把盈利。當記者問薄濤是否“關早了”,他回答說,短期利潤那是“小利益”,長遠發(fā)展才是大局。
難!營業(yè)收入驟跌八成
濟鋼的轉身,也是員工轉型的起點。占總營收90%的鋼鐵主業(yè)全線關停,濟鋼2萬多位員工何去何從,是一道高難度選擇題。
“對多數職工來說,感情上無法接受,組織上堅決服從。”薄濤說,在濟鋼工作曾經是這座城市市民的榮耀,這里有許多“父子兵”“夫妻檔”,許多職工從出生、成長、就業(yè)、成家都在濟鋼。讓他們“離家”,感情上難以割舍。
為確保安全穩(wěn)妥分流職工,濟鋼集團各級黨員和干部深入一線聽取意見,在反復溝通中解疑釋惑、尋求“最大公約數”。面對職工的訴求,濟鋼確保“件件有著落,事事有回音”;分流安置過程“一對一”指導,對特殊困難群體精準幫扶。
濟鋼為職工設計了自主創(chuàng)業(yè)、內部退養(yǎng)、買斷工齡、再就業(yè)等14條安置渠道。其中,男性工齡達到27年、女性達到22年,濟鋼允許選擇內部退養(yǎng)。“這部分人數量很大,很難再就業(yè),也不愿意找工作了。”薄濤說,提前退養(yǎng)是他們最認可的安置方式。
對有意再就業(yè)的,濟南市、母公司山鋼集團、濟鋼共同承諾“轉崗不下崗、轉業(yè)不失業(yè)”,并征集近3萬個就業(yè)崗位,形成了“存續(xù)企業(yè)和轉型發(fā)展項目安置一批、山鋼集團其他企業(yè)安置一批、地方國企安置一批”的方案,實現了安置崗位對就業(yè)人員全覆蓋。
最終,濟鋼職代會以92.9%的贊成票通過職工分流安置方案,19780名職工自主選擇安置渠道。目前,分流安置工作已基本完成,濟鋼本身重新吸納職工4300人,“瘦身”為轉型發(fā)展減輕了壓力。
人員分流的同時,資產處置也同步啟動。按照產能調整方案,除少數設施作為工業(yè)遺存保留,濟鋼大部分廠區(qū)將拆除裝備、平整土地。
經山東省國資委和山鋼集團批準,濟鋼將固定資產分批打包,在山東產權交易中心公開掛牌出售。巧合的是,在資產處置啟動整整一年后的2018年10月17日,濟鋼“東六包”資產順利摘牌。記者近期看到,對應區(qū)域的裝備和廠房已拆除完畢,土地平整工作正在進行中。
濟鋼資產管理部副部長周軍介紹,濟鋼納入公開處置的29個資產包已摘牌21個,即將進入大面積拆除施工階段;4300mm寬厚板生產線轉交山鋼集團其他生產基地。濟鋼計劃到2020年上半年,完成所有資產的摘牌和拆除。“部分立體作業(yè)的裝備,拆除周期會比較長。”
關停主業(yè)、分流職工、變賣資產,濟鋼的產值出現大幅下滑。當年8月,濟鋼營收從20億元驟降到4億元。面對“難看”的財務數據,濟鋼財務部門有人當場哭了。
新!綠色轉型初見成效
關停鋼鐵產能之后,李丙來帶領60多名技術骨干來到濟鋼煉鐵焦化技術服務公司,轉型從事生產服務,去年創(chuàng)造了3000余萬元的產值,一些職工收入數倍增長。
鋼鐵產業(yè)沒了,在崗職工“嗷嗷待哺”、離退休人員還需要保障,濟鋼還需要前行。一年多時間來,濟鋼用發(fā)展的思路破解難題,圍繞其人力、資產、技術等資源優(yōu)勢,試水科技含量高、環(huán)境友好型產業(yè),通過盤活存量與建設增量并重、快盈項目與未來工程并行的方式,轉型新產業(yè),培育新動能,元氣初步恢復。
一方面,快盈項目有效保障短期過渡。濟鋼規(guī)劃發(fā)展部政策研究室業(yè)務經理韓晰宇說,為確保職工安置和產業(yè)接續(xù),濟鋼實施了一批周期短、見效快的項目:濟鋼城市礦產渣土運輸分公司一期100輛清運車,清理運輸城市建筑垃圾,投運次月就開始盈利,如今每月營收保持在600萬元以上;出租車公司車輛保有量已達220輛,累計安全運營超過400萬公里。
另一方面,人才、廠房、設施資源有效盤活。依托濟鋼舊廠區(qū)建設的順豐分撥中心,每天可配送快件逾40萬份;濟鋼多式聯運集裝箱班列實現一周三列運行;16家存續(xù)企業(yè)復蘇,去年全部實現盈利。
同時,新產業(yè)新動能快速成長。在山東省、濟南市兩級黨委政府支持下,濟鋼新建設的環(huán)保新材料產業(yè)園和“四新”產業(yè)園納入山東省新舊動能轉換重大項目庫;“黃河基金小鎮(zhèn)”項目完成10家基金公司注冊;濟鋼“創(chuàng)智谷”首期已入孵72家企業(yè),獲評山東省級創(chuàng)業(yè)孵化基地。
新產業(yè)漸成氣候,逐步填補主業(yè)關停形成的收入缺口。數據顯示,濟鋼2018年實現銷售收入147億元,接近鋼鐵主業(yè)關停前的50%;完成考核利潤總額2.19億元;職工人均年收入同比提升13.7%。
“吃飯”的問題得到解決,但倉促轉型導致的產業(yè)過于分散、主業(yè)不突出的問題也浮現出來。為此,濟鋼錨定新動能,著手整合產業(yè)、形成體系、補全鏈條,培育“新脊梁”。
薄濤介紹,濟鋼未來將圍繞物流產業(yè)、園區(qū)運營、城市服務等領域,打造產業(yè)集群,從中培育新主業(yè)。這些產業(yè)無一例外更加綠色環(huán)保,擺脫濟鋼過去的發(fā)展路徑。
例如綜合建筑垃圾清運與回收、汽車拆解和廢鋼加工、混凝土生產等項目,濟鋼提出“到城市里挖礦”:從建筑垃圾中回收混凝土塊,提取石子、廢鋼重新利用,其他材料通過3D打印技術生產異型建材,使建筑垃圾100%消化。這個被濟鋼命名為“城市礦山”的工程,框架已基本搭建完成。
“濟鋼以前是一個排放型企業(yè),現在已轉變?yōu)橐粋€消納型企業(yè)。”薄濤說,“新濟鋼”將更加高端、更加綠色、更具特色、更有活力。
對未來幾年的發(fā)展,濟鋼定下了“小目標”。2018年底舉行的濟鋼第六次黨代會提出,用2到3年的時間,使經營規(guī)?;謴偷酵.a前的水平;用5年時間,實現經營規(guī)模較停產前翻一番、達到600億元。
“附之驥尾,可致千里。”薄濤說,濟鋼的轉型趕上了好時候。國家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、山東省新舊動能轉換綜合試驗區(qū)建設為濟鋼創(chuàng)造了難得的歷史機遇,孕育著濟鋼的新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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